作者:微社区 时间:2021/3/14 18:14:07 热度:1026
在黄桷坪漂了近10年之后,朱成最终选择了撤离。
从内心来说,朱成不愿意跟任何人提及自己的离开,因为“那似乎是对黄桷坪的一种背叛”,是对曾经的青春、理想的一种决绝式的告别。
然而,当川美“母体”搬迁的现实到来时,他“不能不做这样一个自己都难以接受的决定”———因为,在他看来,没有川美的黄桷坪,将再无生机。
朱成的明天是成为一名北漂。其实,刚从川美毕业时,他就想过要去北漂,“可那时的黄桷坪太具诱惑力了”。
极低的生活成本让留在这里的黄漂们几乎没什么生活压力,没钱了,教教考生、画两幅菜画,就可以舒服地过上一段时间;无聊了,泡泡交通茶馆,听邻座的大妈说说肉价,和朋友吹吹后现代,然后,“猫”在自己的画室里画画;闷得慌了,到川美去听听讲座,去器空间看看展览,或者和501的保安吵上一架……
“这里就是这么市井,这么充满生活气息,有菜市场,有画廊,有策展人,也有棒棒。这给艺术家的创作带来了无穷尽的灵感和源泉。”朱成对记者说。
“川美所带来的软性资源,无疑才是黄漂们最看中的,尽管也许他们的内心并不承认这一点。”501当代艺术中心负责人闫彦表示,四川美院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它在国内美术圈的重要地位,让它可以带来藏家、带来展览、带来艺术交流,而这些,对于正在成长的艺术家来说,无疑是最稀缺的。
2005年,川美开始陆续搬迁,变化也在悄悄地发生。
朱成会时常听到朋友说“周围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了”,与此同时,关于“黄桷坪的未来”也前所未有地引发了各方的关注,就连黄漂艺术家们自己,也展开过无数次的讨论。“说得越多,就越悲观,仿佛这个艺术乌托邦已经在渐渐远去。”
从去年开始,朱成身边的四、五个朋友就陆续撤离黄桷坪,有的在大学城新租了工作室,有的漂向了北京,有的则回了老家。
“没有人愿意选择离开,但离开又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这就是漂泊者的宿命。”离开时,朱成不再稚气的脸上泛起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川美走了,在哪里漂都是一样的。”明天,他要面对的,是如何应付北京高昂的房租。
2.备受煎熬的留守
陈茂华是内江师范学院美术学院的一名教师,而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四川美院的代课老师,同时,他还在黄桷坪开办了一个艺考培训班。
4月22日,望着川美已经搬得所剩无几的教学楼,陈茂华在心里问自己,培训班还要办吗?是不是也应该在新校区去另外租一间工作室了?事实上,这些问题,他已经问了自己无数遍。
面对川美“母体”的搬迁,留守,也是一件备受煎熬的事情。
接受记者采访前,青年艺术家黄淋去听了一场中山大学教授杨晓彦的讲座,黄淋现在很珍惜这种听讲座的机会,为此,他比采访时间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以后这样的机会可能会越来越少了,讲座、展览都会尽量往新校区安排。”
李勇是著名的黄漂“三剑客”之一,上个世纪90年代末从川美毕业后,就“漂在黄桷坪”了。
前不久,501当代艺术中心举办行为艺术表演《附体自然》。李勇告诉记者,当天,艺术馆里站满了人,90%都是学生。“可是,最迟明年,这些学生大部分都要搬往新校区,没有学生的黄桷坪,将会是什么模样?”
李勇表示,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创作作品了,面对川美的搬迁,他暂时没有选择离开,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选择。
他曾想过要回秀山老家,可自己的言谈举止会被当地人认为是“怪人”,黄桷坪让他找到了精神上的认同,离开,是一件太难太难的事。
“也许,短期内黄桷坪的氛围不会发生大的改变。”空荡荡的工作室里,李勇的答案像是给记者的,更像是给他自己的。
“三五年之后呢?”面对记者的追问,李勇沉默了许久:“未来真的好难说。”
油画系毕业的王春燕是新一代的黄漂,她的住房兼工作室在黄桷坪电力一村一栋农民自己建的房子,“房间不大,但站在走廊上,看得到电厂的大烟囱。”
刚刚结婚的王春燕生活并不富裕,去年春节,她甚至还找朋友借了几百块钱才敢回老家。没买保险,没考虑生孩子的问题,画画菜画、教教考生维持生活,28岁的王春燕选择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可以自由地画画”,当然她也向往有朝一日能够成名成家。2007年,王春燕在黄桷坪举办了自己的个人作品展《图像变》。
王春燕说,如果不是在黄桷坪,她不可能有这样办个展的机会。她说,像她这样的年轻人留在黄桷坪,其实是为了寻求机会和自己的未来。
然而,川美校区的搬迁,将有可能带来艺考培训的削减,这将直接影响到她的生活。生存都成问题了,与之相关的,机会与未来或许也成了一个未知数。
对于这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王春燕显得很茫然,一句“看看再说吧”代替了她复杂的心情。
3.调整和变化是必然
“母体”的迁移真的会让黄桷坪艺术生态就此萎缩吗?在记者的采访中,很多人的回答都是“不好说,再看看”。
4月23日,雕塑家刘景活在501艺术基地的新空间装修好了,空间的名字延续了他此前在黄桷坪建的工作室、书店的名字———喜马拉雅。
当一部分人选择撤离,一部分人开始迷茫的时候,刘景活选择了入驻和坚持。在他看来,黄桷坪艺术生态最初依托于川美形成,如今,“它已经开始长大了”。
刘景活表示,“变化是必然的,关键是你是否已经足够强大。”在他看来,如果说川美是一棵大树,那么依附于它生长起来的这些艺术空间、艺术机构、画廊、工作室则合力长出了另一棵大树。接下来,“需要的是坚持和坚守。”
与刘景活持同样观点的还有器空间的策展人倪昆,在他眼里,“调整和变化是必然的,但调整之后的艺术生态应该往一个更好的方向发展。”
当代艺术评论家、川美教授王林在谈到黄桷坪艺术生态的优势时,表达了这样的观点:其一,四川美院地处黄桷坪,提供了方便的校内外交流;其二,黄桷坪地处城市边缘,街市上车水马龙,社会生态丰富,适合做艺术社区。
谈到这个艺术生态的不足之处,王林认为,是受学院影响太大。
据了解,目前,国内其他城市的艺术生态都独立于学院而存在的,比如北京的798、上海的苏河等。它们都有一种自发性,更多的直接受经济、社会的影响,和社会的变化同步。
李勇表示,黄桷坪和四川美院的关系太密切了,“所以,川美的搬迁才会让黄桷坪觉得如此伤筋动骨。”
四川美院副院长张杰告诉记者,未来的黄桷坪将会由九龙坡区政府介入,被打造成创意产业园区,“希望在这里形成一个市场,让它成为艺术交易的集散地。”
张杰表示,这对于黄桷坪艺术生态的发展,或许是一件好事,它应该成为一股城市的力量———过去办展览只有圈里的人来看,而未来,家住解放碑的市民也会来看。
艺术家观点
张奇开(旅德艺术家,川美客座教授):
我们要面对川美搬走的现实性,但黄桷坪这条街有涂鸦、有501、有坦克库,这些是搬不走的。关键是在于政府如何扶持。我们要对黄桷坪有信心,黄桷坪是有基础的。
俞可(坦克库重庆当代艺术中心总策划):
这个地方未来会怎么样,取决于这个城市的人怎么来关心这个地方的文化,仅靠艺术家个人的努力,难以维系。
冯斌(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
川美新小区正在修建一个5万平方米的画家工作室,未来几年,黄漂们可能会漂到那边去。黄桷坪的艺术生态会有变化,未来会怎样,不好下结论。
任前(青年艺术家):
黄桷坪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自由,出门就是菜市场,有码头、有铁路、有烟囱……这种市井的城市边缘生态反而给艺术家们提供了创作的源泉,这也正是黄桷坪的独特之处,这种气质,是搬不走的。
倪昆(器空间策展人):
器空间这几年已经形成了我们的艺术家对外交流的国际通道,在实际运作中,我们常常感受到国外的艺术基金会对于艺术的扶持和帮助,国内这一块目前还比较欠缺。黄桷坪的未来,需要更多专业机构的入驻,如果相关的扶持机制能够完善,它的明天是可以预见的。
来源:重庆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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