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社区 时间:2021/3/14 22:11:56 热度:535
无论是画中精致的瓷器、钢琴、白色家具还是墙上的空相框,19世纪末的丹麦艺术家哈莫修依(Vilhelm Hammershøi)都会设法给空荡荡的房间里那些看似普通的物件“一种超脱尘世的品质,一种高尚的存在感”。艺术史学家埃利亚(Julius Elias)1916年如此评价道。哈莫修依《内景,海滨街30号》1901年
哈莫修依的画中,有谜一般的肖像、荒无人烟的风景和城市风光,以及一系列独特的、令人不安的裸体。大约20年前,他的作品不再默默无闻,开始在当代观众当中引起强烈共鸣,尤其是充满了神秘气息的室内场景,灰色和白色的巧妙呈现,而且往往还有一个女人的背影。眼下,“威尔汉姆·哈莫修依与19世纪丹麦绘画”正在东京都美术馆进行,一直持续至3月底。遗憾的是受新冠疫情的影响,美术馆目前仍在闭馆中,空荡的展厅一如哈莫修依光秃秃的室内场景画,在表面平静的背后,赋予观者更不安的感觉。在东京都美术馆展出的哈莫修依作品《室内的年轻女子背影》(1903-04)
家的不适
哈莫修依的年代,室内景物是相当流行的创作主题。家被视为逃避日益工业化的避难所,艺术家在绘画中热情地描绘出“hygge”(丹麦语,“像家一样的舒适”)的概念——它暗示着舒适和温暖。但在哈莫修依的作品面前,你感觉不到这些,有时甚至截然相反。哈莫修伊《画家与妻子肖像》1892年
哈莫修依和他的作品一样沉默寡言,他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很少评论自己的作品,也拒绝接受委托。一小群亲人和朋友是他画中的主要人物,“我对他们非常了解,以便把他们画出来,”他说的是画中无声的形象——颈背、紧闭的门、后脑勺、背对着的画架、一只胳膊肘——可它们并不冰冷,有时还流露出一种无言的珍惜。
从1898年到1909年,他搬进哥本哈根克里斯蒂安港(Christianshavn)海滨街30号(Strandgade 30)的一套公寓,正是在这里,他创作了大部分的内景画。与中上阶层常见的豪华室内装修形成鲜明对比,他和妻子伊达(Ida)喜欢朴素之美,18世纪的墙壁线脚、门与一些墙壁涂成了一样的白色,还有一些墙与天花板采用了柔和的灰色、蓝色和黄色,木地板则是深棕色。哈莫修依《客厅里的阳光III》1903年
简单的配色一如哈莫修依的画。据朋友回忆,他的调色板“只有4个牡蛎壳那么大”,对此他的解释是“我完全相信,一幅画在色彩上越少越好。”他们的家具也少到不能再少,有两张沙发、一个抽屉柜、几张桌子和一架钢琴,都被有计划地重新摆放,创造出受到局限的、非自然主义的色调,作品与现实脱离,有一种远离尘世的品质。画中伊达的形象,更加放大了这一点。她总是以背影示人。荷兰风俗画和丹麦黄金时代绘画中的女性形象,对哈莫修依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她们不可或缺,提供了一种叙事性的、温暖或者亲密的感觉,但这些元素在哈莫修依的作品中并不存在。哈莫修依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画中的女人究竟在阅读、倒牛奶或是放音乐,而是将我们吸引到了空间,建筑,他的公寓的线条以及其中的人物和物体的配置方式上。哈莫修依《室内阅读中的女子》1900年
尽管极少谈论自己的创作意图,但在1907年的一个采访中,哈莫修依仍解释了这种独特的视角:“线条差不多是驱使我选择某一个主题的全部因素,我称之为绘画的建筑性。然后自然是光线。当然还可以说很多别的东西,但对我而言最为重要就是线条。当然色彩不是无关紧要的,一幅画的色彩对于我而言绝不是无足轻重的,我尽力使之和谐。但每当我选择一个主题,我想首要的和最重要的就是我所看到的线条。”
哈莫修依《年轻的榉树林》1904年
这很是令人惊讶,哈莫修依的作品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其塑造的氛围,或是静谧,或是忧郁,或是阴暗,这一切很容易被归功于色调,我们很容易忽略画家本人最关注的东西:线条。
独立窗边的女子
黄金时代的绘画,往往借由窗口这个主题表达与外界的对话。但哈莫修依却颠覆了这个常用的涵义,他的作品因此更加晦涩难懂。哈莫修依《内景,海滨街30号》1901年
比如,在《内景,海滨街30号》(Interior, Strandgarde 30 ,1901年)这样的作品中,伊达站在暗处,面对墙壁,无法或者不愿意走近面前的窗口,哈莫修依以此隐喻个人的孤独。伊达身后墙上的画框令她看起来愈加孤独,诡异的是,画框里并没有画。你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可怜的女人要那样对墙而立,她究竟在想什么,也没有任何暗示。
2005年BBC纪录片《Michael Palin & the Mystery of Hammershøi》中主持人探访了Hirschsprung Collection,这是哈莫修依作品的主要收藏地。其中透露伊达的母亲患有精神疾病,这可能是遗传的,也许这是解开哈莫修依绘画之谜的一把钥匙。哈莫修依《休息》1905年
仅有一幅画里,伊达看起来是放松的,那就是《休息》(Rest)。她背对着我们,瘫坐在椅子上,她全身穿着灰黑色,颈背成为一个非同寻常的关注焦点。因为除了脖子,也没有其他东西能使她栩栩如生。似乎哈莫修依想画一幅肖像,不过是从身后。这件作品是哈莫修依画作呈现出暖意的罕见例子。相比之下,在《三位年轻女子》(Three Young Women,1895年)中,伊达与她的两个姻亲以正面示人,但也没有展示家庭的温馨,而让人感到压抑。
东京都美术馆展览中的哈莫修依《三个年轻女子》1895年(左)《晚上在客厅里,艺术家的母亲和妻子》1891年(右)如果单从画面看,很容易感觉伊达和哈莫修依的婚姻缺乏爱情,批评家也经常如此认为。但一些不引人注意的事实又暗示出另一种可能:1916年,哈莫修依51岁去世前,伊达曾照料丈夫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在相顾无言的岁月静好,和海滩街30号灿烂的阳光里,他们享受了人生中最安静、快乐的时光。哈莫修依可能颠覆了他的荷兰和丹麦前辈们的主题和方法,但从另一个意义上,他可以被视为爱德华·霍普(Edward Hopper)的前辈。因为尽管霍普的平涂画法更加现代,也更加突出情绪的张力,但两人的作品存在“同样的不适感”。在将霍普最著名的作品《夜莺》(Nighthawks,1942年)与《三个年轻女子》进行比较时,你会轻易感受到其内核都是孤独。
爱德华·霍普《夜莺》1942年作
属于当代人的画家
面对哈莫修依,我们可以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到他的画作上,如若他们经常令人焦虑不安,这也许更多地表明了我们所处的动荡时代,而不是这位丹麦大师深不可测的意图。虽然哈莫修依所处的时代,丹麦人正在面临巨大的领土被侵占,以及欧洲内部日益紧张的局势,但当代观众可能对这些作品也有类似的情感反应。哈莫修依《双人像》1911年
汉诺威(Emil Hannover)是一名艺术史学家,也是哈莫修依的朋友,他认为他的作品“是对我们这个时代所有华而不实和巨大庸俗的无声抗议”。我们当前的时代,绝对比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丹麦更加华而不实、品味更坏,我们渴望清理家中不必要的物品和大脑中不必要的干扰,因此,他的作品能引发如此强烈的共鸣,也就不足为奇了。他也许令人不安,但他的简朴也是一种安慰——他是我们现在需要的画家。
来源:(雅昌艺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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