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品金融创新该缓行

黄隽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艺术品金融研究所副所长)

最近10年，伴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和财富的积累，在货币超发、通货膨胀预期强烈和投资渠道狭窄的情况下，艺术品较高的收益率吸引了大量的资金涌入艺术品市场，促进了艺术品与金融对接，艺术品按揭或质押贷款、艺术品基金和信托、艺术品回购和文交所的份额化交易等艺术品金融产品的创新层出不穷。

与股票、债券等标准化资产不同，艺术品是非标准化产品，垄断性强，信息严重不对称，流动性较差。艺术品的估值主观性较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艺术品的价格还会受到潮流风尚的影响。所以价格波动大，投资风险较高。同时，就中国艺术品市场来说，缺乏有公信力的鉴定和评估机构，市场中存在大量的赝品，一些专家见利忘义，给钱就鉴定作品为真迹，拍卖市场假拍、拍假等现象随处可见。这些都增加了艺术品收藏和投资的风险。

目前中国艺术品市场没有被大家公认的、成熟的艺术品金融产品成功的商业模式。前几年许多地方的文交所推出的艺术品份额化交易被政府叫停并进行清理。在艺术品质押或按揭贷款的银行类产品中，银行贷款额度不仅大幅低于艺术品的拍卖或评估价格，而且银行还要求拍卖公司或艺术品顾问类公司提供担保，这说明目前艺术品本身并不满足作为银行抵押品的要求。虽然有些银行根据所在地的特点尝试艺术品质押或按揭融资，但是目前还只是个案，不具备全国范围的推广价值。国内艺术品基金以信托和有限合伙的私募基金为主。艺术品基金虽然在设计上会加大“跟投”、“回购”、“优先”和“劣后”(次级)分层结构设计等条款来控制风险以增加投资人的信心，但是这类产品由于大多为2-3年，时间较短，其收益大多靠天吃饭。也就是说在艺术品市场大势好的时候，可以坐顺风车得到超额收益，而在大势走下坡路时，艺术品基金或信托公司往往一片沉默，无声无息。不少基金采取延期、自咽苦果或以作品换本金等方式进行了结。艺术品基金的成功运作需要良好的艺术品专业水准、市场和商业眼光和能力以及公司的客观公正性。在基金，尤其是私募基金公司管理方的道德风险无法有效控制和防范的情况下，艺术品基金的收益很大程度上靠运气。

中国艺术品金融产品的设计大多没有突出艺术品的文化精神特质。将艺术品视为和股票、债券一样的标的物和工具，较少考虑艺术品文化属性和精神回报。次贷危机之前的美国，金融产品的创新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无论是从欧美国家借鉴还是中国人自己的创新，在金融市场高度发达的今天，人们的想象力和金融产品的技术已经不是问题。艺术品与其他金融资产的重要区别在于它的精神消费和回报。而目前艺术品金融产品最大问题是主要以投资的财务回报为目标，投机性强，忽略了其文化精神特质。

目前市场上的艺术品基金大多全部配置艺术品，这样流动性就可能出现问题。可以考虑资产投资组合中配置一部分流动性较好的股票、债券资产。探索在封闭一段时间后以当时市场价格和议定的年回报率共同来确定基金净值，设置若干个开放期供投资者申购或赎回基金。一方面增加资产包的流动性，另一方面又不鼓励艺术品频繁交易。

伴随着针对高净值人群的艺术品金融产品越来越多，最近两年，政府监管部门开始不断推出新规对艺术品金融相关产品进行规范。2014年4月，在中国银监会的新闻发布会上，公安部界定高价回购艺术品涉嫌非法集资。过去艺术品信托和基金产品主要利用银行庞大的客户资源优势向其高端客户发售，银行收取一定比例的通道销售费用。伴随着信托和私募基金信用风险不断暴露，监管部门和银行全面收紧银行通道业务。2014年4月，银监会下发《关于调整信托公司净资本计算标准有关事项的通知(征求意见稿)》，6月，配套的风险资本计算表露出真容。信托公司净资本管理将“艺术品信托”单独列项，在集合项目中，“艺术品信托”业务计提风险比例为6%，位居所有信托业务中最高。相对于银监会发牌照的68家信托公司，私募股权基金的成立要容易很多。2014年7月，《私募投资基金监督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对合格投资者的统一规定，即具备相应风险识别能力和风险承担能力，投资于单只私募基金金额不低于100万元且符合两项规定的标准。将私募证券投资基金、私募股权投资基金以及以期货、期权、红酒、艺术品为投资对象的各类私募基金纳入监管范畴，并明确合伙制基金适用此监管办法。要求私募股权基金向备案机构基金业协会披露多项投资运作信息，包括基金投资、资产负债、投资收益分配、基金承担费用和业绩报酬、可能存在的利益冲突情况以及可能影响投资者权益的其他重大信息。这些新动作将会直接影响未来的艺术品信托和私募基金市场。

艺术品的鉴定、估值以及流动性问题是艺术品与金融结合的三大软肋。整个社会诚信缺失，急功近利，同时法律法规规定模糊，处罚不严，这些因素增加艺术品金融产品规范运作的难度，也增加了投资艺术品和艺术品金融产品的风险。中国艺术品市场上的种种问题不是孤立，它只是当今社会的一个小小的缩影。总体来说，资金的进入对艺术品市场的发展是好事，但是艺术品金融市场是高风险、高收益的市场，是高净值人群的舞台，不建议也不适合普通百姓涉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