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梵-高的素描怎么看都不像真的 但谁在意呢？

真的还是假的？向日葵花田，圣雷米，1889年8月-9月

　　在特朗普上位、英国脱欧之后，“后真相”(Post-truth)成为人们热衷于挂在嘴边的政治术语，它甚至被《牛津英语词典》列为年度热词。而在艺术领域，我们似乎也已经迈入了一个“后真相”的时代。

　　赝品做得越来越好。好到几乎可以汇入艺术的洪流。苏富比最近不得不召回一幅号称是Frans Hals所绘的肖像画，这幅作品此前在拍卖中以850万英镑成交。这也许只是冰山一角。达维奇美术馆(Dulwich Picture Gallery)甚至海淘了一幅中国行画替换馆内某幅真品，以挑战参观者的眼力。即便是普通的赝品制造者也已经达到新的水平。而今，赝品的瘟疫甚至可能感染艺术界最伟大的一批作品：文森特·梵·高充满激情的画作。

　　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馆对于一批凡·高作品的“新发现”感到非常不满，他们专门发表官方声明，称即将在一本新书《文森特·梵·高：失落的阿尔素描本》(Vincent van Gogh: The Lost Arles Sketchbook)中隆重推出的65幅所谓素描作品非常不可信。梵·高博物馆方面称，他们的专家仔细查看了这批素描作品的高清大图，也经手了其中几幅原作，得出结论认为它们不是梵·高的作品。梵·高博物馆坚持说，这批号称创作于1888年至1890年之间的作品，“无法反映出梵·高在那个时段的艺术发展状态”。这个在艺术家梵·高的学术领域首屈一指的机构声称：“在我们的专家看来，这批素描的创作者其绘画风格是单调、笨拙、没有精神的。”

　　他们还提出了更多证据。梵·高在绘画时使用的黑色墨水而今已经褪色为棕色，而这批素描直接使用了棕色墨水。这是一个决定性的证据，证明作品不是梵·高亲手创作，而是有人试图伪造他的艺术。这批素描在描绘建筑物的时候还有一些梵·高从没有犯过的错误，而艺术家本人是直接在现场对着建筑物创作的。关于这批素描来自何处的叙述，博物馆方面也认为“非常不可能”。

　　在这番言之凿凿的攻击之下，梵·高作品的新发现者想必会撤回自己的论述。但也许没那么容易。《文森特·梵·高：失落的阿尔素描本》是德高望重的纽约出版商艾布拉姆斯(Abrams)推出的一本华丽的艺术书籍，梵·高的研究者和策展人罗纳德·皮克万斯(Ronald Pickvance)为该书撰写了激情洋溢的序言。另一位来自多伦多大学的梵·高专家博戈米拉·威尔士-奥恰洛夫(Bogomila Welsh-Ovcharov)撰写了正文，陈述她在普罗旺斯旅行的过程中看到了这批素描，并认出它们是梵·高的真迹。

　　如果梵·高博物馆是正确的，那么有些受人尊敬的人受到了愚弄。博物馆是正确的吗?从这批素描的复制品看来，我同意博物馆的观点，它们“没有精神”。这批素描的制作者运用了梵·高的风格，描绘了一些梵·高素描中常见的主题，但其中依然少了一些东西。

　　我们想想这批作品所标注的那段时间，那是梵·高最具有创造力，生活最动荡的时刻，艺术家逃离了巴黎前卫的诱惑，发现了阿尔的热情色彩和阳光，着迷于扭曲的向日葵、奇妙的果园、充满激情的肖像、充满表现力的咖啡馆场景……然后，他生病了，生活范围被限制在疗养院中。

　　据说，他在疗养院期间，将这本素描本寄给了他在阿尔所住的黄房子隔壁的咖啡馆的主人。但我们看到的图画，它们缺乏感情，缺乏表现力，完全没有传达出这些年来改变了他的艺术创作的能量与生机。

　　也许，你还在犹豫，给予这个故事一点可能性。但是，当看到出版商为书本挑选的封面时，一切同情的年头都烟消云散了。这是一幅所谓的“自画像”，画中的面孔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梵·高，不要说像是梵·高笔下的自己了。事实上，这幅肖像非常糟糕，没有感情，没有灵魂。谎言不攻自破。这不可能是任何一位艺术家的创作。

　戴草帽的自画像，阿尔，1888年7月-8月

　　显然，如果梵·高博物馆是正确的。这些素描也不可能是无辜的。它们是被特意伪造出来，以梵·高的绘画方式和风格。将这批作品鉴定为梵·高真迹的专家甚至为它们写了一本书，充满了详细的评论。

　　我同意博物馆的观点，但我想，也会有人被书中详尽的专家观点所说服。这本书印刷精美，外观看起来也很严肃。但是，梵·高博物馆早在2008年就做出了辟谣，但其话语似乎从未受到重视。

　　这批素描而今也算进入文化体系。它们将在媒体报道中被称为“富有争议的”，而梵·高博物馆没有权利获得、销毁伪作。他们能做的唯有发表宣言。而“失落的阿尔素描本”的支持者同样也会发表宣言。这就是“后真相”的艺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