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品市场提前入冬

　　2012年上半年刚刚过去，已于上一年度取代美国成为全球最大艺术品交易市场的中国(据Artprice及欧洲艺术基金会统计)，最新一季的艺术品市场表现究竟如何？

　　基于内地画廊、古玩城成交数据公布的滞后性，加之艺术博览会交易、艺术家自售或经纪人销售数据的隐晦虚实，因此，分析只能通过数据实时更新且占据中国艺术品交易重要份额的二级拍卖市场进行。

　　首先看4月初结束的香港苏富比春季拍卖，尽管诞生了单价超过2亿港币并创下世界纪录的宋代汝窑瓷器，但20.39亿元人民币的总成交额相比去年同期(29.38亿元)下跌约三成；而5月末收官的香港佳士得春拍(22.22亿元)，较去年同期收缩逾8亿元之多。作为纽约、伦敦之外，操作相对规范透明的全球第三大艺术品拍卖中心，这一具有区域风向标性质的数据，进一步印证了自去年秋拍就开始释放的大盘震荡下跌信号。

　　至于内地，在中国嘉德、北京保利、北京翰海、北京匡时等重要指标公司均已完成春季大拍的情况下，虽有刷新古籍拍卖世界纪录的过云楼藏书(2.162亿元)与创下画家个人拍卖世界纪录的李可染作品《万山红遍》(2.9325亿元)出现，但整体结果更不令人乐观，交易量锐减成为此间最明显的特征。其中，中国嘉德21.41亿元(另一数据源为20.6亿元)的成交总额还未达到去年同期(53.23亿元)的一半；北京保利30.31亿元的结果，相比2011年春拍(61.31亿元)下跌超过50%；北京匡时则由2011年春拍的约20亿元下滑至12.64亿元；而北京翰海9.44亿元成交总额同比跌幅将近62%。

　　在五、六两月里曾相继推出减少标的数量、降低拍前估价及精品推销战略等措施，具备较强抗跌能力的内地四大拍卖行尚且如此，更多的中小型公司则通过削减预展开支或推迟春拍勉强应对，超过30家拍卖行选择在7月中下旬举行春拍，个别公司甚至延至8月中旬，成了名符其实的“夏拍”，这一情形不禁让笔者联想到内地拍卖行集体推迟春拍的2003年，只不过当时的根源是天灾SARS。

　　按理说，在欧债危机发酵、世界经济下行压力加大的背景下，艺术品市场出现相应调整本不足奇。以6月下旬开始、为期三周的伦敦夏季大拍为例，尽管佳士得、苏富比、菲利普斯等拍行寄希望于来自中东、俄罗斯与中国的新兴买家可以拯救持续低迷的市场，但从目前结束的专场来看收效甚微。6月19日最先登场的苏富比“印象派与现代艺术”夜间重要拍卖，48件拍品就有15件遭遇流拍，很多甚至没有出现过一次竞价，而5月才以《呐喊》在苏富比纽约创下世界纪录(1.2亿美元)的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其作品《春天的南方小镇》(Kragero in Spring)同样无人问津。

　　只是，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在2012年上半年下调幅度之大，远远超出此前任何理性的预期，一如其在过去三年成交总量实现“三级跳”令全世界瞠目那样。

　　2009年，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成交总额为212.5亿元(另有统计为225亿元)，至2010年，这一数字跃至586亿元(另有一份半官方统计为397亿元，由此亦可见内地拍卖数据之混乱)，上涨幅度高达177%，全球市场份额超过英国升至第二位(约23%，此为包含拍卖市场在内的全部交易市场份额，据欧洲艺术基金会统计，下同)；而2011年，这一纪录更刷新为1020亿元，涨幅近75%，以30%的全球份额越过美国成为世界最大艺术品交易市场，在经济领域率先实现“赶英超美”的梦想。

　　这些繁荣数字的背后，是2009-2011年中国GDP总量分别为340903亿元、401202亿元和471564亿元，GDP增速分别为10.4%和9.2%(国家统计局官方数据)。也就是说，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的增速在这三年期间，分别是GDP增速的17倍与8倍。

　　同样在这三年里，围绕艺术品拍卖这块蛋糕，各类艺术品投资理财、艺术品公募或私募基金、艺术品信托等新型金融产品的活跃集中出现，个人投资收藏行为所占比例迅速减少，企业资金介入艺术品交易比例持续增加，高额利润回报的同时，不断暴露出这一新兴市场政策法规滞后、交易漏洞丛生、诚信危机严重等弊端。

　　与此同时，中国政府也逐渐加大了对过去一直处于文化创意产业宏观发展格局中高枕无忧的艺术品交易产业的关注与调控，干预降温手段也随之增加。

　　比如针对2010年中国兴起的文化艺术品交易所，为遏制艺术品份额化交易所带来的金融风险，国务院于2011年11月下发了《关于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切实防范金融风险的决定》，中宣部等五部委随即于2011 年12 月30日联合下发《关于贯彻落实国务院决定加强文化产权交易和艺术品交易管理的意见》，进一步将艺术品份额化交易严格排除在合法经营范围之外。

　　再比如2011年10月27日，作为拍卖行业组织、具备社团法人资格的中国拍卖行业协会破天荒地发布了《2010年中国文物艺术品拍卖市场统计公报》，首度向社会披露文物艺术品拍卖内部数据，提及上一年度408件上千万元成交拍品中只有237件拍品完成结算，拖欠货款的拍品成交额达55.55亿元。

　　进入2012年，政府的这类降温措施还在继续。如针对中国艺术品特别是进口艺术品偷逃税现象，中国海关于今年4月发起的艺术品查税行动，从国内两家知名海外物流公司诺亚、IFAS调查入手，目前已牵涉国内多家拍卖行、画廊及艺术机构，还包括部分收藏家、投资人甚至知名艺术家。

　　逐渐纳入国家监管体系下的中国艺术品拍卖产业，在2012年下半年会有怎么的表现，目前还难以下定论，需要重点观察中国古代书画与近现代书画两大主力板块的走向，其表现将直接影响全年大盘的最终走势。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数字泡沫将会进一步消退，且2012年中国艺术品拍卖成交总额较之2011年下跌的幅度，会远远超过遭遇金融危机的2008年。

来源：FT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