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年前金沙王朝 复原成都文化DNA

　“很久很久以前……”

　　所有古老的神话传说几乎都是以此开头，可关于古蜀国口口相传多年的神话，在现代21世纪处处繁华的成都街头，在摸底河畔，竟终于找到了真实存在的确凿证据。2001年，因为“金沙”，天府之国的历史突然向前提早了1000多年，于是，成都文明最早的源头，就真的延伸到“很久很久以前……”

　　有“金沙”之前，成都人对历史的追溯都显得比较低调。因为过去的历史解读对成都其实是不太有利的。虽然现在广为传颂“天府之国”的美名，但这段历史可考的年代在秦汉以后。再往前，所有的史料，都更倾向于古蜀国是一个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地，状况应该和“夜郎国”差不多，意指如井底之蛙，闭目塞听，文化落后。

　　但“金沙”的出现，彻底澄清了这段误读的历史。一个早在商朝晚期就存在的辉煌王朝，强烈地激发了成都人的历史自豪感。就连金沙博物馆馆长王毅现在都不断叩问自己：如果没有金沙，成都将会怎样？成都，一定会若有所失……

　　金沙惊现

　　精致文物让人目瞪口呆

　　2001年2月8日，金沙博物馆馆长的王毅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那时，他的职务是成都市考古队队长、考古研究所所长;那时，他正带着成都考古学界的专家们，在绵阳某个地方开会，中心议题是商议21世纪成都考古的工作部署……

　　“现在看来，冥冥中就像是有一种预感！”正在开会务虚的他，突然接到电话，来自原苏坡乡村民报告：金沙发现白生生的玉片！时隔8年多，王毅现在讲起来都还会显得难以置信。“每一个从事考古的人，都幻想一生能与哪怕一次重大考古发现相遇，但很多人终其一生不可得。”王毅的前任老队长就是如此，辛苦一生，直到最后倒在工作岗位上，也没能等到金沙。

　　“那时候，商朝及西周时期的大大小小的墓葬在成都及周边地区也挖出不少，出土的总是一些简陋的瓷器陶器，”王毅笑称，这些粗糙的发现，都印证着古蜀国似乎真是野蛮、蒙昧的未开化之地，“惟青铜器与玉器却从未见过一件”。所以，当惊闻金沙出现很多白生生的玉片时，他们都不敢相信。想不到的还在后面，成吨的象牙、成千的金器、精致的青铜、无数的玉器，接二连三的发现让人目瞪口呆。“太阳神鸟”就是其中一件。

　　集体失声：不敢对金沙轻易下判断

　　“从第一眼看到工地上那些挖出的物件，我们几乎就可以肯定，就是那个时代的……”20多年的考古经验让“王毅们”有天大的肯定，却没有一人敢开口说出这个事实。考古专家们一头扑进金沙，没日没夜地工作，集体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中。“在对金沙的判断上哪怕出现半点失误，都将带来天大的灾难。那将是考古界一个天大的笑话，我们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王毅们”在肯定与怀疑的双重意念中不断煎熬，毕竟，成都考古界历史上是有过类似的惨重教训的。

　　“上世纪50年代，成都北郊驷马桥以北一公里处出土羊子山土台遗址。当时明明有证据证明这是商末周初的祭祀遗存，但谁都不肯相信，结果就人为地将时间轻易定在战国时期，活生生将它的历史推后了五百多年。“金沙的出现终于给羊子山土台正了名。金沙祭祀点和羊子山土台是同时期的，一个位于当时王朝中心，一个在郊外，两者祭祀对象和祭祀人群应该不同。”

　　金沙沉默了整整两个月，直到2001年4月3日，上海文汇报抢先曝光，金沙照片才第一次面世。而成都考古界认为可以向外人宣告金沙王朝到来的时间，是在发现金沙5年后。金沙考古学家们以科学严谨的职业态度，完成了对金沙出土器物及地层的考察分析。“我们不仅要确定这些出土的文物是3000多年前的产物，还要确定出土文物的遗址也是3000多年前的。”

　　更重要的是，金沙不是孤立的，它的出现，破解了广汉三星堆这个古蜀王朝的都邑突然消亡后向何处去的谜团。形状相同的金面具，底部尖尖的陶器，手势相同的青铜人……足够多的证据证明，金沙，就是三星堆文化的延续。常年的天灾人祸后，古蜀人的一支可能在杜宇王的带领下，来到成都平原，在金沙重新发展壮大。

　　当蒙昧的蛮荒野地历史突然被“强大的一个王国中心”所替代时，金沙，将现代的成都突然带回了一个极度辉煌的“王”的时代！

　　文化寻根

　　金沙可找到成都休闲文化之源？

　　“中原有霸气，杀气，但金沙，却有着一种更神秘、飘逸、开放、饱满的气度，这不就是咱们成都现在的气质吗！”金沙出土后的第一任解说员胡晓蓉“口”述金沙4000多场，她解读的金沙，就活脱脱是一个远古版的成都。而这正是王毅率金沙博物馆之力，正在进行的重要课题，在金沙重组成都精神DNA的“远古图谱”。

　　“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现代的成都人和远古的金沙人，有着非常类似的精神气质，这或许可以为成都的休闲地域文化找到最古老的根源！”王毅非常看重金沙之于成都有一种早已超越史料本身的文化价值，因为它可以传承上下三千年，为成都文化找到历史源头。

　　“成都为代表的巴蜀文化，个性鲜明，自成体系。”自上个世纪30年代提出的关于巴蜀文化的历史寻根经过近百年的追索，似乎终于在金沙找到了答案。

　　史料记载的古蜀国势力范围相当广泛：东接湖北西部，北达陕西南部，南至川西南地区。那么广阔王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在哪儿？如此个性独特的巴蜀文化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生命力？王毅认为金沙是可以解答的。

　　开放、自信

　　“古蜀国是开放的，4000多年前良渚文化的玉琮怎么翻山越岭地来到成都平原，产自印度洋的玉海贝（饰品）怎么会被金沙人所用，都说明当时的成都平原贸易发达，人群流动频繁……”

　　“古蜀人的气势和胸襟令人敬佩，在金沙，有一批东西是中原、长江中下游文化中从来没有的，很多金器和玉器的制作相较其他地方更加精细。这意味着当时的生产技术也相当发达，这说明古蜀人不是对外来的所有文化都一概接受，而是在接受的过程中加以创造，这种吸收和创造，说明古蜀人的文化自信。”

　　“开放和自信，金沙人的气质，像极了现在的成都。”

　　懂生活，崇尚生活

　　懂生活，崇尚生活的成都人的生存状态，更是令很多城市羡慕。

　　胡晓蓉经常这样自豪地对外来的客人说：“你们都说成都姑娘爱美，可朋友们你看，咱们金沙的古蜀人3000多年前就在戴这么美的玉海贝了……”在金沙的五个展厅中，有很多像玉海贝这样的饰物，简直精美绝伦。

　　“很多东西很美，金沙人的审美和对细节的在意，都和今天的成都看重生活品质非常相似。”可见，天府之国的美誉不仅仅代表着后来的成都，早在3000多年前的金沙，就已经无愧于这个称号了。

　　金沙对成都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王毅用了一个词：“老家！”他认为，成都人到金沙，就等于回到最早的家，回到根。

　　千古谜团

　　“我推测金沙是有文字的！”

　　金沙的发掘还不到十分之一，就已经让世界惊讶，另外十分之九的神秘面纱慢慢打开，金沙还会带来怎样的惊喜，这是每次胡晓蓉解说的后面都会给八方来客留下的悬念，让他们对金沙充满期待……

　　就像金沙最后一个展馆的出口处，五个蓝色正方体显示屏不断演绎的 “金沙之谜”———“金沙为何没有文字？”“金沙名称源于何时？”“金从何来？”“金沙王朝为什么没有城墙？”“青铜重器在哪儿，上层贵族墓地在哪儿？”二十多个问题不断变换，考问着每一个由此经过的现代人。

　　“我推测金沙很有可能存在文字。古蜀人这么特立独行，他们或者会把文字记录在一些有机材料上，只是随着时间和自然的侵蚀，这些有机材料便消失无踪了……”王毅介绍，成都考古工作人员曾在其他考古地点的船棺中发现很多符号，虽然至今无法解读其代表的真实含意，但他推测：“那或许就是一种文字！”

　　太阳神鸟怎么造的？

　　“我最爱的就是太阳神鸟了，但我实在无法想象古人的聪明，每一只鸟的造型和比例都是如此漂亮和精准，我相信金沙人在那个时候就有了度量衡！”自从有了这个太阳神鸟，胡晓蓉的装饰就变得情有独钟，太阳神鸟的项链，太阳神鸟的耳环，与她一起，成为了金沙博物馆的活标志。

　　如今，业已被列为中国文化遗产标志的“太阳神鸟”已不再专属于金沙，在中国每一个极负盛名的旅游名城，都能看到神秘而美丽的神鸟标志，只是，围绕神鸟的很多秘密至今未破。

　　新任务：寻找金沙传人

　　“我们终于可以确定金沙的来龙。”但一个考古遗址，不能只有来龙，还有去脉。“金沙又是如何消失的，金沙消失到哪里去了？谁是金沙的传人……”据王毅说，博物院已经将此列入金沙遗址考古的新时期的工作任务。我们将用5到10年的时间，在成都平原更大的地理范围内，寻找其他各个时期古蜀国的重要遗存，寻找金沙传人！

　　等待是美好的！或许，金沙陆续开启，千古谜团将一一打开。

图：金沙重现远古川西平原景象

来源：成都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