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龙泉土陶瓦猫

　 
    ——访昆明市民族民间文化传承人 张云

        瓦猫，又叫降吉虎，有的地方还称“四不像”，样子似虎类猫，选取的是虎和猫身上最凶恶，最有代表性的那部分。其原意是能食“鬼”的老虎。民间一般在建新房的时候将瓦猫安放在正房屋脊的正中间，背对院落，面向远方，凝视苍穹，有避邪纳福、镇宅之用。今天仍广泛流传于昆明市及附近州县地区，成为一种重要而独特的民俗。官渡区龙泉镇的小窑村是一个传统的土陶瓦猫制作地，当地人说已经传了好几代人了。岁月流逝，如今小窑村做瓦猫的手艺人已屈指可数，最有代表性的要算张云，已经是小窑村的第四代传人了，今年还被命名为昆明市民族民间文化传承人。

   
    “玩泥巴”玩出的手艺

    今年四十岁的张云，给人的印象是“老实巴交”，身形五大三粗，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艺术细胞”。他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小窑村人，１２岁时就跟着家里的老人学手艺，为此没有少挨老人的训，初学还感觉十分的好玩，后来要整天地坐下来“玩泥巴”，就真的不舒服了。天热点还好，只是伤手些（反正男人的手粗糙些也没啥）；可到了冬天就难受啦，几分钟手就冷得受不了，要在旋车（可以旋转的圆形工作台）旁摆一个小炉子，上面热着水，一来暖手，二来润滑。就这样，张云从做玩到做事，开始了自己手工艺人的生涯。看着张云满是茧子的手，谁也说不清２８年间玩泥巴“玩”掉了他多少层皮。一双手粗糙得就像一把“木锉”。然而，就是这把“木锉”成就了他的人生，把张云从陶匠塑造成了民间艺人。

   
    张云的陶器做工可谓是精细，更可贵的是他作品中透着的灵性。瓦猫，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牛仔、美女、波斯人都成了他手下的玩偶；有的怀抱着烟灰缸，有的美女五官直接贴在酒壶上，有的“皇冠”扣在杯盖上，只要是工艺上有可能制造的，他就有无限的创意。蘸过釉的陶器更显华丽，有一种冰花釉很是富丽；没有蘸釉的略显粗糙，但其中透出的素雅也让人心动。质朴的美，华丽的艳，让看了的人都过瘾。现在，他不单是瓦猫做出了名，还有陶壶、茶罐、牛仔烟缸等等，十几个品种，都有着相当不错的艺术造诣。许多名餐馆都找上门要订他的酒杯、酒坛、酒碗、烟灰缸。有的作品还远销北京，张云陶艺名气飞出了小窑村，在省内外叫响。

   
    好东西看火候

    当我们提出想看张云是如何做瓦猫时，他把我们带到了作坊，边做边和我们聊起来。做瓦猫的工艺其实并不复杂，只是要耗时间和严格把握烧制的火候。首先是要沤泥，把碾细过筛以后的陶土用水浸泡，再放到泥塘里，早些时候是用牛踩，现在是用挤压机挤。出泥以后要放在阴凉的地方用塑料布包好，在成形前还要用手把挤好的泥再搓揉一遍，才能进行下道工序成形。成形时要靠平日积累下的功底，要么是按照买家的要求做，要么是自己根据赶街天哪种好卖就多做哪种。成形用的工具说来也很简单，就是几根戳猫眼用的细铁管，几把牛角刀，就是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张云却用它塑造了自己精彩的生活。接下来就是蘸釉，这道工序多数是根据需要来定。有的要蘸浅釉，显得通透；有时候要蘸深，显得厚重。有时候蘸普通釉，有时蘸冰花釉；有时候蘸点蘸，有时候蘸全釉。冰花釉火候掌握得好的话烧出的东西是最华丽的。最后就是用陶钵罩住入窑烧制。在制陶人中有句话：要问东西好不好，就看火候咋个搞。控制窑内温度是成品率高低，釉色好不好看的关键。温度低，烧出来的东西呈哑光状，一般在1000℃以上的窑温烧出来的东西较为亮丽。所以任你再“把子”的陶匠也不敢说他烧的东西窑窑成个个好，当中多少有些运气成份，要出窑以后方知成与不成，好与不好。这就是土陶品比较吸引人的地方。

   
    张云的陶器是用自己打造的土“龙窑”来烧制的，好的东西为防止粉尘粘在陶器上或是往窑中加柴时不小心碰坏，一般都要用个预先烧好的陶钵罩在陶器上。这样一来钵内陶器的温度就比其它地方要低，所以控制窑内温度才是出精品的最关键环节。

   
    分“男”“女”的瓦猫

    自打从老人手上接下这门手艺，连张云自己都没有想到它会成为全家人的主要收入来源。他的产品一般只卖十五六元，而帮他代销的中间人在市场上要卖到三四十元。也有少数人是直接到他家去买，可能只占他全部卖出东西的一成左右。就这样一年下来他家也有一万七八的收入，日子是过得“差不多了”。可他心里盘算着要把还没有盖好的二楼建起来，把自家的院子再扩一扩，再搞一个堆料的地方。现在他家里的一亩多地，由外地人租种，自己和爱人一心一意地摆弄起了土陶。

    三年前，张云花5000多元买了台搅泥机，把原来用牛踩泥改成了现在的机器搅，把三天才能踩熟的胶泥缩短到半天时间就可以使用，光省心不说还不用养牛或借牛踩泥。张云用的陶土是有人用拖拉机拉来，60元一车，一车搅一次泥可以用一个月。随着城市建设发展，陶土是越来越少，估计明年就不止这个价了。张云家里现备有的陶土可以够他用上十年，他家屋里屋外堆得像小山。制作瓦猫及工艺陶器是个细致活，要想东西好就得做工精，还要有些想象力，不然销路就是问题。在张云的工作台上瓦猫居然分出了“男”“女”，问他为什么，他吱唔着就是不说，问急了他丢给我一句话“这个世界就是阴阳组成的嘛”。

   
    今年，昆明市政府为表彰张云对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和发扬方面做出的贡献，命名他为“民族民间文化传承人”。

    我曾想过，张云，一个地道的庄稼汉，哪来的灵感，创作出那么多活灵活现的工艺品呢？在龙泉镇这块充满灵动的土地上我找到了答案：是植根于这块土地上的人民给了他奔涌不绝的创作源泉，是乡土的气息滋养了他。我要离开小窑村时，张云粗大的双手握住我说，他最希望政府能给点扶持；并且采取措施保护好陶土，使其不减少，不涨价，这样，才能把制陶技艺长久地保留下去。

来源：云南日报